清涧县城
大众网·海报新闻记者 陈嘉伟 杜虹晓 陕西清涧报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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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个游戏的目的是通过大小不一的积木让孩子对高低有一个认识，可以叫孩子将积木堆起来或者放在一起比较。”养育师杨静耐心的指导着家长。这描绘的并非大城市中早教班的场景，而是正发生于陕西清涧的一场关于婴幼儿养育的“社会实验”。
在大城市，招牌林立的早教机构给予了家长充分的选择，然而在欠发达的县城、乡村地区，在各种原因叠加下，婴幼儿鲜能接受到有质量的养育，吃饱、穿暖、不生病是这些地区婴幼儿养育的“三板斧”。
但有人正在试图改变这一现状。
这场名为“养育未来”的“社会实验”脱胎于国家卫健委项目，目前由湖畔魔豆公益基金会联合国家卫健委干部培训中心、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实验经济研究所以及当地政府主导，300多名婴幼儿及其家庭参与其中，正试图为中国欠发达地区的婴幼儿早期养育探索出一条从成本预估、人员配置到收益计算的可行道路。
欠发达农村地区婴幼儿早期发展滞后现状
“三岁看老”
每一天，清涧河的水，都会在黄土高坡间翻涌，卷着泥沙，经流小城清涧，汇入九曲黄河。与此同时，清涧各医院的产科里，四个新生儿在奋力啼哭（以出生率推算），昭示着新生命的诞生。
然而，一个令人担忧的事实是，这四个孩子中至少有两个会在婴幼儿早期发展中处于滞后状态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——《中国农村贫困地区儿童早期认知发展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》揭示了上述现象。
这份研究报告指出，在中国农村贫困地区，儿童早期认知发展存在滞后风险的比例高达40%以上，但是有明显的城乡差异，县城婴幼儿的总体认知发展水平（认知发展存在滞后风险的比例为25.53%）要好于农村婴幼儿（认知发展存在滞后风险的比例为43.78%）
具体到清涧所属的西部山区，6-30月龄的婴幼儿在认知、语言、社会情感、运动等四个方面发展滞后的比例为54%、61%、59%、35%。而《中国农村贫困地区养育行为现状及其影响的实证研究》则披露了这种滞后与养育方式存在一定关联。
更令人担忧的是，这种滞后的影响将延续到成人世界，三岁看老是中国的一句俗语，现在有了更为科学的印证。
2000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·赫克曼是全球儿童早期发展领域的权威。他认为，“对0-3岁婴幼儿阶段的投入，决定了一个人未来85%的认知和智力水平。”
包括上述研究在内的诸多研究，为“养育未来”项目的开展提供了科学支撑，在清涧共落地5个养育中心进行相应的活动，当地政府为这些养育中心解决了场地问题，湖畔魔豆公益基金会等则提供资金以及课程培训等方面的支持。
沫沫的奶奶每天中午都会骑车三轮摩托载着沫沫到养育中心
“合格父母”培训班
见到沫沫时，其正在清涧县折家坪镇上的养育中心内玩耍，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，丝毫没有见到陌生人的胆怯。
清涧县委副书记、副县长柳清海清楚地记得，沫沫此前的状态并非如此。
沫沫的母亲有智力方面的缺陷，无力照顾沫沫；而父亲则要忙于一家的生计，囿于只有小学文化，只能在县城周边打打零工，照顾沫沫的重任基本上都在奶奶身上，而家务繁忙时，奶奶会把沫沫拴在自家炕上，以防止沫沫乱跑。
“我第一次见到沫沫时她很怕生，一岁两个多月了，还站不起来，整个运动能力的发展明显是滞后的。”柳清海说，当时养育师跟沫沫还有奶奶进行了互动，当得知镇上的养育中心可以带孩子玩还有上课，并且是免费的，第二天奶奶便带沫沫去做了登记。
沫沫家在清涧县折家坪镇白家坪村，一条村道是通往镇上的唯一道路，这条路虽是水泥路，但却蜿蜒曲折，有不少视觉盲区，走起来需格外小心，但即便如此，几乎每天中午，奶奶都会带着沫沫到镇上的养育中心上课、玩耍。
“现在的沫沫很自信很大方，运动能力也有了明显提升，能难能可贵的是奶奶，一个不识字的老人，现在可以带着沫沫一起看绘本。”柳清海说道。
让不识字的老人可以带着孩子看绘本是这个项目的精髓。
“这个游戏的目的是通过大小不一的积木让孩子对高低有一个认识，可以叫孩子将积木堆起来或者放在一起比较。”清涧县新城社区养育中心的养育师杨静耐心的指导着家长，讲完课程内容及目标后，杨静挪了挪身子，保持了与“朵朵”和“糖果”还有他们的家长的距离，在一旁观看。
“我们一般不会直接上手，但如果家长有做得不到位的，我们还是会指出。”杨静告诉大众网·海报新闻记者。
之所以这样做，是因为“养育中心”的本质是一所家长培训学校，清涧县新城社区养育中心组长李海霞说，“城市中的早教中心服务的是孩子，而养育未来项目服务的是家庭，让家庭对于养育孩子的观念有所改变，更加科学的养育孩子。我们养育师把这方面的知识教给家长，家长可以有针对性的培养、锻炼孩子，我们中心本质上是一个家长学校。”
在给家长讲完课程目标和过程后养育师就会远离孩子与父母
“当了养育师我很后悔”
在清涧养育中心的采访过程中，家长们对养育中心均是赞不绝口，认为孩子在养育中心确实变化很大，但养育师们，却直言后悔。
在没有做养育师之前，李海霞是清涧当地一所民办幼儿园的老师，同时也是一个7岁孩子的母亲。
作为一名幼师，李海霞虽然经常跟孩子接触，但她对于养育师以及工作内容，实际上是一无所知。但在看到“养育未来”项目的招聘启事时，其拉着同事们一起报名，原因仅仅是这份工作交社保，“几乎身边的同事都报名了，因为这份工作看起来像一份正经工作。”
经过培训和一段时间的上岗，李海霞最深的体会就是后悔，后悔曾经自己对待孩子的态度，“就比如我的孩子玩得好好的，到了吃饭时间，我就会命令他不要玩了，或者是我要出去，就硬拉着他一起，不让他在玩了，实际上这是对他专注力的一种破坏，总觉得孩子还小，他能知道什么？”
其实这也是众多家长对待孩子的态度，在采访过程中，不少家长坦言，从未想过和孩子每天说话是一件必需的事情，有助于孩子语言能力的发展，“我想着说话么，娃到年龄了就会了，他这么小给他说啥他也不懂，让他吃好穿暖不生病就可以了。”朵朵的奶奶告诉记者。
但在采访中，记者发现，朵朵的奶奶把孩子变好的功劳全都算在了养育中心和养育师身上，“这里有孩子玩的地方，孩子多了在一起也能一起玩，另外老师教得也好。”
虽然很多家长不明白养育中心的实质是一所家长学校，但依旧会完成养育师们布置的作业，比如回家陪孩子做游戏，读绘本，而这种行为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其他家庭成员。
在清涧县新城社区养育中心，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，养育师赵晓梅可以说是收获颇多，除了一份稳定的工作，自己也在养育中心学到了不少育儿知识，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老公也更多地参与到孩子的成长中，“看着我每天给孩子读绘本，我老公也会参与其中，这是我生头胎的时候从未有过的事情。”
对于养育中心或者养育师来说，个体的影响的范围着实有限，而通过一个个家庭去影响另一个家庭，所产生的裂变效应将更加广泛。
柳清海认为“养育未来”项目是新时代的希望工程，“‘养育未来’项目在清涧的落地，既服务了当地群众，也给本地增加了一些就业机会，更重要的是，做好婴幼儿的养育工作，也有利于阻断贫困、代际传递的工作，帮助家庭、孩子增强自身发展能力，为未来打基础做准备。”
责编：陈凤祁
审核：冯世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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